好温暖

二十四颗满月:

林彦俊看到坐在边上的尤长靖困困地张嘴打了个哈欠。


有点蠢,又有点可爱。


林彦俊想笑,但忍住了,他咬了咬后槽牙,努力集中注意力去听节目负责人讲话,可总归又还是忍不住悄悄地去看那个人,看他无聊得摇头晃脑,小动作一套接一套,手背在身后,将手指拗成奇怪的弧度,等拗到第三根的时候,负责人已经离开了。


尤长靖怎么这么柔软。


林彦俊想起还在大厂的时候,大家聚在某一间宿舍里玩游戏,输掉的尤长靖被要求表演杂技,于是全大厂的人都纷纷聚了过来,看他神态自若地把手指往后压到手背上去。男孩们“哇哦”地惊叹起来,董又霖甚至还提出用十个鸡蛋去换尤长靖再来一次。


尤长靖很好脾气,居然真的来了一次又一次。


虽然明知道他不会痛,但林彦俊多多少少还是觉得有点不舒服,他想喊停了,却又不知道应该怎么说出口才比较自然。年轻的男孩子总是很好面子,而且很固执。


所以最后林彦俊只能蹭到尤长靖身边,假装不在意地伸了一下脚,“好了不要再做这个了,你踩到我鞋了!”


尤长靖当场吓了一跳,忙不迭低头去看,手上动作也停了,林彦俊趁机抓住他手腕,指向自己的鞋面,“你看,脏掉了。”


实在幼稚得可以,林彦俊后来尴尬到死,不过另一方面又觉得自己很酷,他觉得这次他有保护到尤长靖,虽然对方看起来并不需要。


没关系,林彦俊还是很赞赏自己的此番行为。




很难得,那段时间林彦俊其实心理压力蛮大的,可群体生活注定不允许谁表现出郁郁寡欢的状态来,大家还是一如既往地对他的冷笑话嗤之以鼻,林彦俊也继续锲而不舍的想出更多梗去制造快乐。


但周围笑声越大,他的心好像就越沉重。


所以美名其曰拯救尤长靖,倒不如说是在拯救他自己。


这件事情之后尤长靖有在角落里拍拍他的背,说林彦俊,你是不是有点不高兴?没事的啦,你看。尤长靖又掰了一次手指,“一点都不痛的。不过你要是不喜欢看,我以后不做就好啦。”


林彦俊机灵地get到了其中最重要的一个信息。


你要是不喜欢,我以后就不做了。


所以我是最重要的,整个大厂都没有我一个人重要。


林彦俊觉得有什么情绪缓缓从心中抽离出来,不知名的快乐像一颗气球浮在很高的地方,摇摇晃晃的令他雀跃着。


那边的尤长靖还在小心翼翼地看着他,仿佛一只小猫,林彦俊逗他,说尤长靖你为什么能把手指掰成那样,你是面条精吗?


“你才是面条精!你是大地精!”尤长靖在被送拐的边缘试探,“不然你为什么是大地色?”


“我谢谢你!”林彦俊瞪他,看尤长靖缩了缩脖子,可怜巴巴望着自己,林彦俊才终于笑起来。




谢谢你,为我放了一颗气球。




离开大厂后很长一段时间林彦俊都觉得生活很飘忽,四个月的集体生活好似一场世外桃源,他莫名感到了更重的压力,密集的训练很充实,林彦俊跳得脱力,晚上睡觉时却仍旧觉得不踏实。


他知道有时尤长靖也睡不好。


“我梦见了一条走廊。”尤长靖看起来很疲惫,“一条走廊。”


林彦俊知道他那条走廊,传说中可以连接上每一个人的走廊,尤长靖喜欢讲话聊天,总是一个个门去敲,回来的时候就抱上一堆零食,眉开眼笑,说林彦俊,你要不要吃开心果?


林彦俊这晚就梦到了尤长靖,日有所思,结果在梦里便见到尤长靖眼眶红红,拿着麦克风站在舞台上,梦里的尤长靖很白,林彦俊看久了,感到有点晃眼。他是天使吗,林彦俊这么想着,问他,尤长靖,你哭什么?


有追光打在舞台上,打在尤长靖的头发上,肩膀上,甚至他的指尖。他白得有点透明了,林彦俊觉得他下一秒就要漂浮起来,去到很远的地方。尤长靖眼泪一颗颗往下掉,林彦俊想伸手去接,却突然发现自己离他很远。


是台上和台下的距离。


良久尤长靖才终于小声开口,“他不在,我很空。”


谁不在,是我吗。


林彦俊发现他们的距离越来越远了,等再抬头的时候,尤长靖已经去到了很高的地方,他的手里拽着一颗气球,似乎随时准备好了要离开。


林彦俊够不到他,心急如焚,只能用手作出扩音器的模样,喊他的名字,尤长靖,尤长靖,你不要哭,尤长靖。




如果那颗气球要把你也带走,那我宁愿从来都不快乐。




醒来的时候天已经泛起曦光了,林彦俊怔愣了很久才回过神来,他微微转了转视线,才看到尤长靖已经起来了,此刻正忧心忡忡地坐在自己床边,见他醒了,才伸出手轻轻拨开他额前的碎发,给他擦汗。


林彦俊才发现自己已经一身冷汗。


“你做噩梦了吗?”尤长靖说话语气很轻柔,像是怕吓到他一样,“没事了,已经天亮了,不要怕。”


“我有说梦话吵到你吗?”


“一点点,不过不要紧。”尤长靖摇头,“已经没事了。”


林彦俊有点抱歉,接下来还有一整天的日程要跑,结果自己险些吵得对方没睡好,但反观尤长靖,已经哼着歌走去洗脸了,一点责怪的意味都没有。




尤长靖是个很温柔的人。




这个不止全大厂,应该全宇宙都公认。


所以林彦俊纵使有些放肆的念头也从来不敢僭越。


你对我笑得很甜,可你对全世界都笑得很甜。




每每想到这里,林彦俊难免会赌气,黑脸。另一方面又觉得自己幼稚,觉得自己不成熟,什么风浪都见过了,怎么还会像小学生那样子为一点小事就斤斤计较,患得患失。


于是他就宽慰自己,没关系啦,尤长靖跟谁都玩得好,但跟你玩得最好。


林彦俊头顶又聚集了一大朵乌云,阴沉沉的,他明白,自己并不是计较究竟谁和尤长靖天下第一好,他更想摸索清楚,于对方心中,自己是什么身份。


又或者,有没有机会,占据那个独一无二的位置。




“欸你看,气球。”尤长靖趴在栏杆上,饶有兴致看向楼下。


林彦俊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,看到有个阿姨在推自行车,车上系了一大束那种奇形怪状五颜六色的气球,“你想要吗?”


尤长靖有点惋惜地摇摇头,“不要啦,很奇怪欸。”


林彦俊只好“噢”了一声,两人就这么静静的看着那一大束气球在眼皮子底下晃晃悠悠地飘过,再拐一个角,就不见了。


尤长靖转头刚好看到林彦俊紧锁眉头,“欸你又不高兴些什么东西?其实是你想要买气球吧?你最近压力很大是不是,我给你去买好了。”


听到这话林彦俊倒是重新笑起来了,“我压力很大吗?”


“我不知道噢。”尤长靖冲他狡黠地眨了眨眼睛。


林彦俊不说话了,他们都不说话了,空气里聒噪起断续的蝉鸣,还有南风惊动梧桐叶的沙沙声响,夏天即将要全面登陆这片土地了,可林彦俊总觉得那场令他牵挂的寒冬还萦绕在心头。


那个冬天他喜欢的人为他放飞了一颗气球。


他所有的欢喜,忐忑,哀伤,将熄未熄的念想,要断不断的憧憬,所有的所有都被承载在这颗气球里面,飞过万里高空,飞过几万英尺,又堪堪落回心里。真不公平啊,林彦俊苦笑,你一颗气球就能将我绑架,我却从来不敢奢求你也在那颗气球里。


这边林彦俊还在神游,那边的尤长靖双手捧脸,突然开口了。




“慢慢来,林彦俊。”


“长大从来都不是一件可以快的事情。”


“慢慢来,真的慢慢来。”




林彦俊低下头,眼眶红了。




那颗气球被淋了一勺滚烫的温柔,碎成了他爱情的模样。




当天晚上尤长靖主动提出要跟他睡同一铺床,“我怕你又做噩梦啦。”


林彦俊坚持人设不能倒,冷酷地点点头,手上却很诚实地做了个邀请的动作,把尤长靖请进了自己被窝里。


尤长靖乖乖缩成一个团,不打扰他看书,但偶尔也会探出一根手指去戳戳林彦俊的眉头,“不要皱眉啦,会丑。”


林彦俊也不想看书了,他说尤长靖,不如我们聊点成年人的话题怎么样?


对方明显被吓了一跳,“有多成年人?”


“比如说,你有没有喜欢的人呢?”


尤长靖翻了个白眼,“这个话题幼儿园也能谈啦!”


“所以是有没有?有没有?”


“有啦!”尤长靖把脸往被子里缩了缩,只露出一双大眼睛。


“怎么样?”林彦俊在盘算能不能抢人。


“什么怎么样。”


“就你喜欢的那个人,怎么样。”


“噢......”尤长靖想了想,“很好啊,很好看的,就是脾气有点差。”


“那个人也喜欢你?”


“这个我不知道啦。”尤长靖看上去有点失落,“虽然对我很好,但我也不知道有没有在喜欢我。”


林彦俊觉得有点胸闷,“所以即使那个人不喜欢你你也要喜欢那个人噢?”


“没有办法啊。”尤长靖看着他,很认真地解释,“喜欢这种事情,控制不了啊对不对。”


“不可以换一个人去喜欢吗?”


“不好。”尤长靖坚定摇了摇头。


林彦俊不罢休,“我觉得可以试一试。”


“不要。”尤长靖有点委屈了。


“你不然的话,试试喜欢我好了!没差嘛对不对!我脾气也有在差的,很多人也说我长得不错,真的。”林彦俊有点语无伦次,他突然发现即使那颗气球碎掉了,他也还是很喜欢那个为他放气球的人,“所以你试试看,试试看好不好?反正我肯定比你之前喜欢的人要好!是我先喜欢你的!”


尤长靖好像有一点点被吓到了,但马上又去捂他的嘴,“不许你这样说我喜欢的人!我喜欢的人全世界最好!”


林彦俊闻言看了尤长靖老半天,最后点点头,“fine,可以。”




原来气球是不能降落的,更不能碎掉。


只有长长久久地浮在空中,才算是一颗完整的气球。


所有无疾而终的暗恋,都只能称之为暗恋。




“你已经对我很好了,为什么不能对我再好一点呢。”


林彦俊熄灯之后背对着尤长靖,犹豫了好久才终于说出这句话,说完之后又忍不住开始自我唾弃,觉得未免也太得寸进尺强人所难,以致于身后一直没动静他也不在意。


迷迷糊糊间林彦俊已经快要睡着了,身后却突然贴上了一个拥抱。


他一惊,瞬间睡意全无。可还由不得他反应,尤长靖下一句话已经彻底将他震醒。


“你已经是全世界最好的人了,我还要怎么样对你好呢?”


“我很怕的,那么多人喜欢你,谁知道你会不会哪天就去喜欢其中一个?与其我最后会失去,还不如从来都不要得到过。”


“可我那天早上,听见你说梦话,你喊我名字,叫我不要走,叫我不要哭。你是不是有梦到我,你为什么会梦到我?”


“那在梦里,你有没有听到我说,我很喜欢你。”




林彦俊终于明白,尤长靖的确只负责为他放飞一颗气球,气球里面是不会有尤长靖这个人的,他的喜怒哀乐装进气球里,可尤长靖把他装进心里。


尤长靖温柔至极,不费一兵一卒就已经将他纳入麾下。


以喜欢换喜欢,是世间最公平,也是最不公平的交易。




后来林彦俊再问他,你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?


“很久以前。”尤长靖被他用力箍在怀里,几乎要窒息,但还是努力挤出了几个字,“我们是室友,你有天晚上半梦半醒间跟我讲,你很想要一颗气球。我觉得你蛮有趣,就开始喜欢你了。”




那天晚上林彦俊又做了一个梦,那颗气球又重新回到了空中,他却难得心安,侧过头去看,尤长靖就笑眯眯站在他身边。


“林彦俊,不要再玩气球了,你是小学鸡吗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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